大家來協力造屋吧!

(邵族重建工作隊)鄭空空

  九月底,澀水社區周太太及道德重整協會歐陽惠芳找邵族重建工作隊到魚池鄉長寮尾瞭解當地重建所遇的阻礙,看看能否找出解決之道。與大部分災區類似,長寮尾絕大部分居民的家屋至今尚未重建。翻開由文化環境基金會製作的「南投縣魚池鄉共和村農村聚落重建調查規畫報告」,扉頁記載著長串的技術支援團隊,其中新竹市新竹文化協會也名列其中。

  回想去年九二一後餘震頻仍的期間,新竹文化協會內部討論參與救災、重建事宜,也對陳其南老師號召社區工作者赴災區協助救災、重建的想法,以具體行動回應。當時協會成員林志成、曾年有、廉瑞珠及友好團體(鳥會、荒野學會、山岳社團、清大社人所)為先遣部隊進入長寮尾及其他災區。

  先遣部隊回來後,協會內部對於要協助哪個災區進行熱烈爭辯,最後決定進入鹿谷清水村。至於謝英俊及我會在日月潭支援邵族的工作,則是因協會另一名成員陳板的關係。當時大家認為,以陳其南老師的經驗、人脈與號召力,要進行長寮尾的規劃重建工作應該不是問題。

  參與重建工作以來,多少聽聞其他專業團隊在其他災區的情形,當然也包括文化環境工作室離開長寮尾。當時以為長寮尾的重建工作都不是問題了,然而在當晚聽了長寮尾重建委員會楊江榮主委說明目前狀況之後,才知道當地居民的家屋至今尚未重建。甚至於在重建委員會的會議上,住組合屋的居民還是被羨慕、嫉妒的對象:有人送電視、電冰箱、洗衣機,遇到三節還有紅包可領,而領租金搭臨時寮子暫時棲身的災戶卻什麼都沒有!

  在長寮尾的規劃報告中建議「檢討農村農地重劃的課題」,規劃書中認為「可以把握機會,彈性地考慮地目的調整」,這正是問題所在。楊主委說出了絕大多數居民的心聲:「規劃單位畫出土地重劃後的聚落配置圖的確很漂亮,但是大部分鄉親沒辦法接受。地震已造成我們嚴重的損失,既已是災民,經土地重劃後,土地一下子損失百分之四十五,除了約百分之二十做公共設施以外,其他百分之二十五的土地竟然是所謂的抵費地。政府賣抵費地來從事村子裡的公共建設,不足數才由政府編預算支應,就像割下我的肉煮一碗肉湯餵我,說是補貼我!更何況有些人的土地在重劃後只剩八坪,要怎麼蓋房子?規劃單位像是玩拼圖一樣把聚落劃得方方塊塊,這裡缺了一角,就把另一邊的一塊移過來,根本不管原本居住的是兄弟或親戚,同家人被拆成聚落的對角…」

  長寮尾既不是都市,也不在鎮上市街。當地居民表示,如果長寮尾在都市,他願意犧牲一部份土地接受重劃,以換取因重劃、公共建設所帶來的增值利益。但是在這個山中不知哪個角落的傳統農村,土地重劃會帶來什麼「發展」?

  其實長寮尾鄉親並不是只顧私利而忽略公共福祉。在會議中,他們表示極願意提供一部份土地做為公共設施,但是透過土地重劃所進行的規劃卻造成他們土地的劇量流血。接手的規劃單位對災民「曉以大義」,描繪著一百年後都不知能否實現的「願景」,對於向來既順應天同時又與天鬥爭、傳統務實的農民/災民來說,不論是地震後活生生的現實壓力或是虛無飄渺的「願景」,他們都難以接受。

  當時我們提出可以不需經土地重劃、只保留百分之二十公設面積進行社區聚落重建的辦法。楊主委卻面有難色地說:「我們重建委員會內部也有這樣的想法與協議,但是規劃單位說,若不接受重劃,以後這裡的公共設施政府都不補助,所以村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而農委會的家屋重建補助我們也會拿不到。」

  這是恫嚇?公然說謊?還是欺壓災民?公共設施是政府應盡的責任,卻成為土地重劃、家屋重建的交換條件?而以都市的角度、以不同階級立場訂定出的土地重劃法令,對於農村居民來說也極不合理。何況如今面對的是災民!執政當局、法令制訂者究竟是站在什麼樣的位置思考?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如何能說是代表民意、照顧全民?代表的、思考的、照顧的究竟是哪一群「老百姓」?難怪在災盟發動災戶夜宿中興新村,張博雅部長發表「政府擬妥優惠貸款措施,希望災民以優惠貸款承購國宅」的言論時,會被在場民眾以噓聲轟下台。

  長寮尾是一種例子,其他災區或許有其他特例。但同樣地是家屋無法重建,或是完成家屋重建者寥寥可數。姑且不論政府的措施,許多專業團隊顯然也還未進入「災後重建工作屬於非常態」的非常狀況,以承平時期的思考所提出的方案,家屋動輒二、三百萬,要災民拿什麼重建?當然沒有動靜!而沒有動靜又不離開,讓其他想協助的單位無法進入協助,則是另一種拖死人的災難。

  災區有種種怪現象,重建的路上有各式各樣的「石頭」要推開(這比陳水扁的石頭還大,他只消用「搬」。而攔阻重建的卻是產、官、學、利益團體相扣相掛的巨岩或土石流,剷都剷不完!)或許結合許多災區成立協力造屋工作隊,是目前可見推開巨石的好方法:首先,協力造屋可解決立即的家屋重建問題;其次,類似邵族重建過程中以工代賑模式,可解決災後嚴重失業問題;第三,透過協力造屋進行家屋重建這樣具體可行的議題,讓許多已然沒有動靜的支援團隊重新啟動,協助各社區組織起來;最重要的是,唯有透過這樣的方法,才可能有機會打破利益團體對重建大餅的壟斷。

  愈是深入災區、深入重建工作,愈是瞭解它的難度。過去所謂社區總體營造的經驗與專業,此時面臨最嚴格的考驗。經驗、專業是一回事,有沒有運動上的認識是通過這場考驗的基本條件。但最終仍是家屋蓋起來、東西作出來、問題解決才算數。不說為了通過這場考驗,單單只為了不願「天地不仁,萬物為芻狗」,讓我們大家來協力造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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